一直到术后清查,林空鹿抬眸看着身旁举着双手的南怀璟,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期。
那时的实操课上,两人是固定搭档,每每有比赛,一定是第一。
而每次完成时,南怀璟脸上都会如冰雪消融一般,朝她露出笑容来。
但这次,别说笑了,除了必要的交流,南怀璟甚至没多看她一眼。
“清查无误,可以出去了。”
随着护士长的声音响起,南怀璟率先转身走出去。
林空鹿跟在他身后,视线黏在男人穿着手术衣的蓝色背影上很久,才出声。
“谢谢。”
南怀璟头也没回:“不必,也不是为了你。”
林空鹿脚步一滞,手术成功的喜悦霎时退的一干二净。
她其实很想问南怀璟:“有必要这样吗?”
但终究还是沉默。
直到张笑笑从身后拍了拍她:“主任找你了吗?听说临南发生了重大洪涝灾害,医院需要组织一支医疗救援队,你去吗?”
林空鹿脑中闪过南怀璟冷漠的眼睛,点头:“去。”
也许看不到南怀璟,她才能静下心来,做出个决定。
医疗队明天才出发。
出发之前,林空鹿回家看了眼父亲。
得知她要去参加救援队的事,宋父特地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。
饭桌上,宋父看着明显不开心的林空鹿,犹豫开口:“心心,我听人说姓林的那小子回来了,还在你们医院?”
“你们两个……”
林空鹿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,好一会儿才掩饰地挤出个笑容:“都过去了,现在就是同事。”
她咽了咽发苦的喉咙,岔开话题:“明天我就走了,您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宋父见她不愿谈,也顺着她的话应了声说起别的。
这天,林空鹿在父亲家里待了很久才走。
……
时间一晃而过,出发这天是个阴天。
林空鹿带着行李来到集合地,就见救援队的大巴早已经等在医院前坪。
她快步走上去,寻找着空位。
一抬头,身体瞬间僵住。
那个坐在后排靠窗的男人,正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南怀璟!
林空鹿来得晚,除了南怀璟身旁,车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座位。
她站在过道上犹豫,直到司机催促:“快坐下系好安全带,要发车了!”
林空鹿只能选择在他身旁坐下。
南怀璟靠着窗户闭眼假寐,对她的到来仿若未觉。
大巴平稳地行驶在路上。
林空鹿整个人紧绷着,手臂也保持着放在身前,尽量避免碰到南怀璟。
可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。
他睡颜柔和,不似醒来时那么冷峻。
林空鹿怔怔望着,恍惚中好像回到了他们唯一一次旅行时。
那时候,南怀璟整趟旅程都紧紧牵着她的手,没放开过。
大片的阳光洒在他身上,给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。
他们去了邻市的海边,有一群海鸥见证过他们相拥。
他们穿过街头巷尾,像是蜜月夫妻一样牵手,拥吻……
“林空鹿。”
南怀璟冷凝的声音乍响。
林空鹿猛地回神,就对上他墨色的黑瞳,里面一片冰冷。
“下车。”
犹如一场大梦初醒。
林空鹿忍着心头胀痛,仓皇垂眸,起身恍恍惚惚地下了车。
连日暴雨,洪水引起了大塌方,入村的路被阻断,车过不去。
林空鹿穿着透明雨衣,跟在来接应的搜救队朝着村里走。
雨到现在也没停,满地泥泞。
她抱着物资走得艰难,突然脚底一滑——
她条件反射般想去抓前方的人。
下一秒,南怀璟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,侧身避开!
林空鹿抓了个空,眼看着要摔倒时,被人一把扶住。
带路的搜救队长沈言澈关切问:“宋医生,你没事吧。”
“没事,谢谢。”
林空鹿摇了摇头,视线不由得飘到南怀璟身上。
他竟也看着自己。
四目相对,想到他刚刚的躲闪,林空鹿眼眶又酸又胀,直接低下了头。
耳边,却响起南怀璟的漠然声线:“别拖累大家,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。”
他没指名道姓,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林空鹿。
一时间,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林空鹿身上。
她抱着物资包的手攥紧,指骨都泛起青白。
但最后,只是迈开步子越过南怀璟,闷头往前走。
雨越下越大,路也越来越难走。
四十分钟后,医疗队终于到达灾民临时安置点。
没时间休息,南怀璟作为医疗队长开始安排工作。
这时,一个抢险队员急匆匆跑来:“村里有一户人家建在地势低洼的地方,难以转移,现在有人突发高热,已经吃了退烧药,但没好转,需要紧急救助。”
“你们看哪两位医生跟我走一趟?”
“我跟你去。”
林空鹿没有一点犹豫,拎起药箱就要走。
却被同事拉住:“雨太大了,又都是悬崖小路,现在去太危险了。”
一时间,医生们的意见分为两派。
以林空鹿为首的,认为救治时机不能耽误,应该立刻出发。
另一派认为水流湍急,意外随时可能发生,医护人员的命也是命,可以等雨小一些再去。
场面一时僵持不下。
“林主任认为呢?”
见南怀璟一直没表态,林空鹿直接发问。
他看了她一眼,做下决定:“优先保证医生安全。”
“那病人怎么办?”
林空鹿不敢相信这是南怀璟做的决定。
南怀璟没回答,一阵风似的往外走。
天色阴沉,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。
林空鹿在雨中拉住了南怀璟的衣角:“南怀璟,你忘记当初宣誓时的话了吗?”
“病人的健康应为我的首要顾念!你现在在干什么?”
南怀璟只扫了眼她的手:“放开。”
林空鹿死死的攥着,神情执拗。